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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章 这世界远比一个小女孩想象的要辛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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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生为战场的人习惯了兵不厌诈,忘了欺骗本身是一件有害的事。

    可小公主才十七岁,还不明白这其中有多少不得已。

    “我讨厌喝酒的人!我讨厌你!”

    擎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,默然半晌,而后:“殿下,您都这么大了,怎么还任性呢?”

    熠帝女人不少,子嗣却单薄,活到半百拢共也就得了一儿一女。这皇城里千娇万宠的小公主,太不识人间疾苦。

    但世界远比一个小女孩想象的要辛辣。

    “你嫌我任性,就别娶我呀!”

    小公主噘着翘翘亮亮的唇,翻了个白眼,扯起层层叠叠的嫁衣,跳下床便要跑。

    “滚回来!”

    苏唳雪将人抓住,扔回床上。

    “把嫁衣给我脱了!”

    今晚,这丫头无论如何都得待在这儿,至少今晚。

    红艳艳的小美人儿惊恐万状,两手紧紧护住衣领子:“我不脱!死也不脱!”

    “脱下来!”

    玄衣玄甲的人抓住小丫头细细的腕子,任凭她死去活来地挣扎,用蛮力一把扯断腰带。

    反了,还收拾不了她了?!

    不料,身下的小人儿竟似乎吓破了胆子,忽地溃出一大滩眼泪鼻涕,就像看到了什么吃人的猛兽,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角,蜷缩成一团,嘴里呜哩哇啦地嚷嚷:

    “别打我!别打我!别打我!!”

    李嬷嬷听到动静,第一个闯进门。

    天家的女孩子神经质似的不停大喊着,就像一只应激的小白兔,所有人都被她有失身份的狂乱惊呆了。

    “将军,您对殿下做了什么?!”

    看着地下半截子腰带,嬷嬷苍老的声调里添了藏不住的颤抖,两手气得直哆嗦。

    “我什么也没干。”苏唳雪冷哼一声,“就算干了,也轮不到嬷嬷来置喙。就算杀了,您管得着吗?!”

    那双神光慑人的眸子阴森森的,仿佛能吃人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被吓住了,没人敢吱声。

    定北军统帅今年二十九岁,留着一头利落的短,身形比旁人略显单薄,但很挺拔,线条干净利落,眉宇英气逼人。

    谁也说不准,这个人究竟是连刀都不畏惧,还是本身就是一把刀。

    苏家断魂枪传了一百三十代,到她手上是第一百三十一代,凶戾暴虐宛如地狱之龙。

    十年前,西域德高望重的大佛师说,杀孽太重会绝后。

    没两天,父兄就出了事。

    老天爷的意思不难懂——都是报应。

    可她不在乎。

    她杀人有瘾。

    想驾驭恶龙的人,情愿一辈子都待在深渊。

    “都出去!”

    年轻的将军喝退众人,连公主贴身侍候的奶娘嬷嬷都轰了出去,反锁上了房门。

    屋子里就剩她们二人,苏唳雪慢慢坐过去,撑在床边,黑沉沉的眸子眯起来,凑上前察看小丫头的状况。

    其实,擒她手那一刻,她力道已经收得不能再收,根本就没想伤她。

    真动手,这小东西早没气儿了。

    忽然,似乎有什么不对劲。苏唳雪一低头,只见一片水痕从那红艳艳的裙角缓缓洇出来,隐隐带着一股刺鼻的腌臜味。

    “殿下,您……”

    女孩子红红的唇上残留着深深的齿痕,碎遮住失神的瞳,一张脸灰败得就像刚从棺材里拉出来。

    “将军,退、退婚吧……求、求你!”

    今夜,大熠公主风风光光地出嫁了,却在揭开盖头一刻被丈夫亲眼目睹了自己最肮脏、狼狈的一面,连最后一点点体面也保不住。

    十年前,她未经允许私自跑回选侯城,母后得知前因后果后,大雷霆,将她关了整整三个月禁闭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不通融,唯独赵妃,常遣自己的儿子南宫瑗,也就是当朝太子来同她解闷儿。

    太子哥哥跟将军府那帮武夫不同,天家名副其实的贵公子,整个人斯文到谈吐仿佛都带着兰香。

    龙华殿金碧辉煌,他笑笑地望向她,眼尾细细的纹漾起层层涟漪,吹开了小小的心懵懂的情窦。

    她喜欢他吟诗,喜欢对他笑,喜欢他看到属国上供来粉粉嫩嫩的饰物,就跟父皇要了来送给她,喜欢穿着层层叠叠的衣裙在他面前翩翩起舞。

    后来,她听从赵妃和太子哥哥的建议,努力讨得父皇欢心,终于有了自己的公主殿。

    然而,那天太子哥哥拿着桃花醉,兴致勃勃地来找她,说要庆祝,强行给她灌下去一大杯。

    而后,扑上来。

    “太子哥哥,太子哥哥……有什么话,你可以好好跟我说……”

    她不知一杯酒竟会那般烈。

    冰雕玉琢的女孩子才十三岁,还来不及沾风尘,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残酷的凌虐。

    当原始的兽欲抬头,人类文明没有胜算——读过的书、识过的字,统统都没用。

    在雄性定义放荡的凝视中,小犊羊乖幼的脸碎掉了,嗓子也哭哑了。男人缓缓抬起头,睨着失了魂的女孩子,恶狠狠地骂了句,誓要碾碎这初雪,啜尽它的白。

    “换件衣裳吧——你带了吗?”

    苏唳雪沉下一口气,伸出手,想理一理她的乱,安抚一下,不料却被倏地躲了。

    躲到一半,女孩子又停下来,怯生生地望来一眼,似乎怕得罪她。

    究竟出了什么事?

    那个开朗活泼的小丫头哪儿去了?

    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?

    “苏嘲风,难道你想要我当着你的面儿把裤子扒光吗……”

    没出息!没出息!没出息!

    南宫离想抽自己。

    连同父异母的兄长都欺负她,她又凭什么期待在别的男人那里获得庇护和怜惜,以为说一句不碰她,就真不碰她?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苏唳雪不知该怎么解释。

    突然,“唰”地一下,小丫头竟抽出了她腰间军刺,朝着黑衣黑甲的将军奋力一挥。

    兔子急了咬人也齁疼齁疼。苏唳雪赶忙一偏头,闪身避开。

    再回头,却见俏生生的女孩子将利刃死死抵到了自己天鹅般雪白的颈上。

    “你干嘛?!”

    “唳雪姐姐教过我,这儿有根血管,刺穿了能要命,救不活。”

    朱雀不知寒,最不怕的就是冷。可利刃上传来的气息比茫茫雪山更苍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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